>曾经发誓要一起打进全球总决赛的队友，
SG胜游>如今在便利店值夜班时从监控里看着我偷饭团，
>我们默契地装作互不相识。
后半夜的便利店的灯光，灯光，是一种惨白的、毫无怜悯的颜色，把所有东西都照得像是得像是标本。货架上那些色彩鲜艳的包装袋，在这光线下也失了魂，蔫头耷脑。空气里混杂着关东煮长时间熬煮后略带馊气的味道，以及一种冰冷的、来自清洁剂和金属货架的寒意。阿哲就嵌在这片死寂的光里，穿着那身灰蓝色的、显然过于宽大的店员制服，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落满灰尘的塑料模特。
他的脸对着监控屏幕，四块分割的画面，映着空无一人的收银区、冰冷饮料柜的反射光、几排寂静的货架，以及门口那条偶尔被流浪猫窜过的僻静街道。屏幕上偶尔有雪花点闪过，滋啦一声，细微得几乎听不见。他的眼神是空的，没有聚焦在任何一格画面上，只是那么搁着，仿佛灵魂已经被这重复了无数个夜晚的无聊给抽干了，只剩下一具还在规律呼吸的皮囊。
门上的感应器突然干涩地叫了一声：“欢迎光临。”
他几乎是本能地，眼皮抬了一下，视线转向代表入口的那个监控格子。一个身影晃了进去，穿着带兜帽的深色外套，帽子扣在头上，整个人裹在一层模糊的阴影里。那人进了店，没往深处走，反而有些突兀地停在进门处的促销架旁，背对着收银台，微微佝偻着，像是在翻捡那些打折的薯片或廉价巧克力。
太熟悉了。哪怕只是一个刻意低垂的后脑勺，一个因为紧张而略显僵硬的肩背线条。阿哲搭在柜台上的左手，几根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，指关节抵着冰凉的合成石台面。他认得那件外套，袖口处有一小块不起眼的、洗得发白的污渍，是他们当年挤在一个出租屋里吃泡面时不小心溅上的油点。他甚至能想象出帽子下面那张脸，此刻该是怎样一种表情。
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，不上不下。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，只是将目光重新挪回眼前的屏幕，落在中间靠右的那一格——冷鲜食品区。他的右手握着鼠标，光标在显示器桌面上无意义地划拉着，拖出一道道凌乱的虚线。
屏幕里，那个戴着兜帽的身影终于动了。他离开了促销架，脚步很轻，快速地闪到了冷藏柜旁边的一排货架后，那里是监控的一个小死角，只有半个身子会偶尔暴露在边缘。阿哲看着那个身影在那个区域短暂停留，像是在确认什么。什么。然后，一只手飞快地从外套口袋里伸出，探向摆放饭团的货架，精准地攫取了两个最大包装的金枪鱼沙拉口味，又更快地缩了回去，消失在兜帽的阴影和衣料的褶皱里。整个动作不到三秒，流畅得像经过千百次排练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狼狈，和一丝残存的身体记忆赋予的敏捷。
饭团包装的塑料薄膜，在惨白的灯光下，极其微弱地反了一下光。
阿哲的目光依然钉在屏幕上，但焦点似乎涣散了。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偷窃的身影，而是几年前，另一个同样专注的侧影——坐在电脑前，屏幕光映亮年轻饱满的脸颊，手指在机械键盘上爆发出疾风骤雨般的敲击声，耳麦里是自己嘶哑的指挥和队友们亢奋的叫奋的叫喊。“闪现！控住！Nice！”“能打能打！一波一波！”那些声音，隔着几年的时光尘埃，此刻尖锐地回荡在耳边，震得他耳膜发疼。赢了比赛后，几个人会冲到楼下通宵营业的便利店，把最后一点钱凑起来买一堆饭团和泡面，围在训练基地油腻的茶几边，一边狼吞虎咽，一边吹嘘着刚才的操作，憧憬着金色的雨洒落在世界赛舞台中央的那一刻。“等咱们打到S赛……”小阳，就是现在屏幕里那个偷饭团的人，总是把这话挂在嘴边，眼睛亮得吓人。
鼠标光标停止了移动，静静地悬在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上：03:17。
现实像冰冷的铁锈，一点点啃噬回来。他听见自己胸腔里发出一声极轻微的、几乎不存在的气音。然后，他的左手慢慢放到了柜台下面，摸索到冰凉的塑料壳，轻轻按下了一个按钮。那是连接仓库和后区的小门的开关，发出了一声沉闷的、“咔哒”的解锁声。这声音在寂静的店里显得格外响。他知道，那个方向的监控摄像头前几天就坏了，报修单还贴在前台的备忘板上。
屏幕上，那个兜帽身影明显顿住了，像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。他似乎侧耳听了听那声响动来源的方向，仅仅犹豫了一瞬，随即就像一道贴着墙根的影子，迅捷而无息地溜向了传来声音的后区通道。身影消失在监控画面的边缘。
便利店重新陷入了那种后半夜特有的、凝固般的死寂。只有冰柜压缩机重新启动时，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。
阿哲缓缓地站起身，制服摩擦着塑料椅背，发出沙沙的响声。他绕出收银台，走向刚才那个身影消失的货架。脚步落在地砖上，很沉。他在那片区域停下，目光扫过货架，那两个空缺的位置像两个显眼的伤口。他没有去填补，也没有任何表示。只是站在那里，低着头，看着地面上一小块被踩脏了的糖渍印子。
过了几分钟，也许更久。他转过身，一步一步往回走。重新坐回收银台后面那把椅子时，木质结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监控屏幕依旧分割成四块，映照着空旷的店铺。一切如常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门外，一只野猫快速跑过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
阿哲伸手，从柜台下拿出自己那个磨掉了漆的保温杯，拧开，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水。劣质茶叶的苦涩，久久地停留在舌根，咽不下去。